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与枚的相识是因为谭,那时我与谭刚刚开始恋爱,说笑的时候就聊起了他的高中同桌枚,并因此知道她暗恋谭很多年,因为长相不佳,而被谭只当哥们一样地相处着。
因为是高中三年的同桌,大学毕业后他们又在同一个城市里工作,还阴差阳错地连租房都在同一个小区的上下楼。有时候他们会在各种琐事上,麻烦到彼此,所以谭对于枚,还是像同学一样来往着,并在与我相爱后,打电话给周围的同学,请他们吃饭,并大大咧咧地通知了枚,让她给新交的女友把把关。
第一眼见到枚,凭借着女人的直觉,我就知道枚在来之前,经历了一番痛苦的挣扎;而且,因为潜意识中,将我当成了情敌,脸色始终是下雨前天空的晦暗。她只对我淡淡地点头后,便将我丢下,与另外来的一个女孩,用我根本听不懂的方言畅聊起来。饭间我几次夹菜给她,都被她拒绝接受。枚这样的反应,让谭有些生气,在我又一次想要夹菜给她的时候,他断然将我手中的筷子拦住,自己恨恨地吃掉。我在桌子下面拍一下谭的手,暗示他不要这样冲动。谭这才按捺住一股子已冲到喉咙的气,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,劝枚多吃些菜。
饭吃完的时候,三个人在夜色里一起走回居住的小区。起初还有些尴尬,我与谭牵着手,而枚,则在距离我一米远的地方,低头悄无声息地走。在行至一段没有路灯的偏僻小路时,因为地上有一个水洼,我很自然地将枚的胳膊挎住,又柔声对她说,枚,小心点,别踩进去。就是这样一句不经意的话,让枚对我的芥蒂,倏忽就消失掉了。而我,也习惯性地,再也没有放开枚的手臂。三个人,就这样在有月亮的晚上,手挽着手,肩并着肩,说着一些琐碎的事,慢慢走回家去。
我记得在快要到小区的时候,枚突然用方言,与谭说了一些话。我只当他们是在闲聊,并没有注意,但在昏黄的路灯下,看到枚脸上一闪而过的忧伤,还有谭瞬间的沉默。
枚住在三楼,我们则在五楼。我们与她道了别,便准备继续上楼。而枚在打开门后,“啊”一声尖叫。我和谭迅速地转身,走到她的门口,这才看见白炽灯照耀下,地板上正得意乱爬的一堆蟑螂。谭很快地将蟑螂消灭干净,又帮枚扫进楼下垃圾箱里。我和枚站在有些空荡的房子里,彼此都想找些话来说。最后是枚看着蟑螂的残肢,笑道,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人住在这个旧房子里呢,搞了半天,还有这么多蟑螂陪伴着我。
这是枚开的一个玩笑,我也本应该附和着笑一下的,可是不知为何,我却在始终找不到男人来爱,因此只能暗恋的枚的面前,有想要流泪的感伤。同为孤单走路的女子,只不过我比枚长得漂亮,有一份稳定的工作,性格天生的温柔,便可以得到希望的爱情,而枚,因为生来不美,这一路走来,始终有我无法理解的寂寞与孤独。
楼道里很黑,枚拿来手电筒,非要为我们照亮。谭去开门的时候,我站在楼梯口,与枚一高一低地说最后的几句话。枚说,她马上要换一份新的工作,所以房子也要去租新的。我挽留她说,这样不挺好吗,我们可以相互照应。枚笑,说,租期快要到了,换一个房子,或许也能换一个心情,让自己在这一年里,有一个好的兆头。
我在黑暗中,看见枚眼睛里闪过的一丝的希望,突然地很想下一级台阶,给这个长相粗糙,打扮亦不入时的女子,一个结实的拥抱。但我最终,还是只微笑着,与她道一声再见,便转身进了房间。
枚很快地便搬出了这个小区,在我和谭沉浸在热恋中,几乎将三楼的她给忘记的时候。也是在得知她搬走的那天,我才从谭的口中,得知枚上班的地方,距离这个小区很远,她之所以愿意日日从城东骑车到城西去上班,不过是因为,她可以与谭有最近的距离。尽管,谭有时候看到她,连招呼都懒得打。
谭始终没有提及,那天三个人一起回来的夜晚,枚究竟与他用方言说了些什么。或许,她向谭吐出了压在心中很多年的爱恋。或许,她因为我所给予她的一个手臂的温暖,而嘱咐谭,好好照顾我。又或许,她什么都没有说,只想用我所不能懂的方言,与谭有片刻的最后聊天的时光。就像,许多年前,她还是少女的时候,与谭同桌,曾经那样快乐地相聊过一样。
我知道这最后的聊天,是一帘蓝色的幕布,徐徐拉下的时候,枚不被谭理解的暗恋,也寂然地结束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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